夜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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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掌,我缩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。寒风卷着枯叶在水泥地上打旋儿,远处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。路灯刚亮起来,在暮色里晕开几团毛茸茸的光。
车铃铛叮当响了三声,母亲弓着背骑在旧自行车上,围巾被风吹得歪在肩头。我瞥见她发梢沾着面粉——准是刚放下擀面杖就赶来了。后座的海绵垫裂了缝,她用碎花布仔细包着,此刻在寒风里一鼓一鼓地颤动。
"模考卷呢?"她伸手要接我的书包。我胡乱扯出皱巴巴的纸团,北风突然发了狠,卷着试卷扑向路边的水洼。母亲慌忙跳下车,老自行车哐当栽进雪堆。我们同时去捞那张纸,她冻裂的手指定在78分的红字上。
"就知道补课费都打水漂!"她嗓音像生锈的铰链。我甩开她沾着面粉的手,扭头冲进暮色。羽绒服拉链磕着下巴生疼,却比不上心里翻涌的委屈:她不会知道我为理清电路图熬了多少夜,不会看见实验报告上老师画的五角星。
街角便利店透出暖黄的光,烤肠机咕噜噜转着。我数着兜里皱巴巴的零钱,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,保温杯里总多出一勺蜂蜜。暮色愈浓,商铺霓虹次第亮起,却照不暖哆嗦的膝盖。
转过巷口,那辆歪在路灯下的自行车还在。母亲蜷坐在马路牙子上,怀里紧紧抱着我的书包。她头顶落满梧桐树的黑影,看见我时慌忙起身,围巾散开露出早上我赌气没喝的银耳汤,此刻在保温桶里结着薄冰。
车铃铛又响起来,这回轻得像叹息。我贴着她微驼的后背,看我们的影子在雪地上融成一团。母亲蹬车时呼出的白雾飘向深蓝的夜空,恍惚间化作小时候给我吹凉热粥的那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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