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的晨光
那年暑假的蝉鸣格外聒噪,表弟抱着快递纸箱冲进家门时,脸颊被暑气蒸得通红,崭新的电脑主机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。我至今记得他组装电脑时专注得近乎虔诚的神情,螺丝刀在指间翻飞如同魔法棒。
"以后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!"他冲着客厅喊话时,窗帘被夏风掀起,斑驳的光影落在他十五岁的笑颜上。谁也没想到,这个承载着升学奖励的礼物,竟成了困住少年灵魂的玻璃罩。
当班主任深夜来电时,落地钟刚敲过十二下。母亲握着话筒的手指节发白,月光从百叶窗渗进来,在她蹙起的眉间投下细密的阴影。"逃课、挂科、昼夜颠倒..."这些字眼像冰棱坠入温水,惊碎了全家人的睡意。我望着餐桌上凉透的银耳羹,忽然想起上周路过表弟房间,从门缝里瞥见的场景——屏幕蓝光映着他浮肿的眼睑,键盘缝隙里卡着几粒冷掉的饭粒。
"他只是需要个树洞。"我蹲在外婆的藤椅边,听老人家絮絮说着。春联褪色的门楣下,老人把毛线团拆了又织:"那孩子总说游戏里有人听他说话。"毛线针相撞的脆响混着梅雨天的潮气,在堂屋里织成一张透明的网。
真正踏进那间弥漫着泡面味的房间,是寒潮突袭的冬至夜。表弟蜷在电竞椅上,像只炸毛的流浪猫。我默默替他拉开窗帘,冬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河。"你知道么?"他突然开口,"每次团战胜利时,系统会说'你不是孤军奋战'。"显示器待机光映着他的瞳孔,那里盛着破碎的星光。
后来我们常在傍晚散步,看暮色如何将电线分割成五线谱。他说游戏里再绚丽的皮肤,也比不上护城河畔真实的晚霞;说重新握笔时,发现中指的老茧从鼠标磨出的位置悄悄挪到了握笔处;说月考作文里他引用了《百年孤独》的句子,被老师画了波浪线。春风再次路过窗台时,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突然抽出了新芽。
年夜饭桌上,表弟端着可乐来碰我的杯子。火锅蒸腾的热气中,我看见他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——上周体育课骨折时,他单手抱着《追风筝的人》去医务室。"姐,你知道玩家重生时需要什么吗?"他眨眨眼,手腕上的石膏白得耀眼,"不是补血包,是愿意为你点亮复活点的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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