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楼夜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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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灯在深夜里晕开暖黄的光圈，梧桐影在纱窗上轻轻摇晃。我总在这时翻开那本起了毛边的《红楼梦》，看荣宁二府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又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渐次熄灭。书页间的墨香混着老式台历的檀木味，仿佛推开大观园斑驳的朱门，迎面撞见满园春色。

黛玉扫落花时总爱念叨"质本洁来还洁去"，可那些落在沁芳闸的花瓣，终究要随流水漂向未知的远方。我的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，突然明白葬花词里埋着的不仅是春残，更是对美好易逝的惶惑。就像宝钗在蘅芜苑焚稿时，金锁映着火光明明灭灭，照见的何尝不是封建礼教下女子的宿命？

怡红院的欢声笑语常让我恍惚。那些猜灯谜、行酒令的热闹，原是用胭脂香粉遮掩的孤寂。宝玉摔玉时溅起的碎片，早在他初见黛玉时就埋下因果。世人总说金玉良缘天作之合，可若命运早将红线系在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之间，人间再精巧的算盘又怎能拨动宿命的转轮？

妙玉煮茶用的梅花雪水，要在来年春天才会完全融化。这让我想起太虚幻境里的预言簿，字字句句都是注脚，可局中人总要耗尽半生才读懂其中深意。佛说擦肩而过要修百世缘分，那大观园里错过的姻缘，是否要在轮回里再酿千年的桂花酒？

书脊的烫金文字已被磨得模糊，就像大观园里那些消逝的容颜。晨光熹微时，我常疑心自己袖口是否沾着栊翠庵的梅香，耳畔是否还回荡着凹晶馆的笛声。当合上书页的轻响惊破这场春秋大梦，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下今秋的第一片黄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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